上山
剑光停了一拍,似乎在等季文解释。
冰凉的风从狭道灌入,吹得人后心发冷。
劫后余生,季文尚且心有余悸,可看着满洞瑟缩的怪物,惊慌的同村人,以及持剑而来的恩人,他擦去额头冷汗,忽然落下泪来。
“村里头原先不是这样的……”
季家村在雪山脚下生活绵延已有几百年,这里山路崎岖,又兼偏僻,村民们甚少出行,靠着打猎和偶尔经过的行商过日子,倒也平和顺遂。
可十余日前,一群不速之客将平和打破了。
他们穿着面料奇特的轻薄衣服,手臂系着黑纱,在冰天雪地里来去自如。为首的人进了村,请求村民帮忙救救同行者。
被救的人长袍罩住全身,面容也陷在暗色里,看不清长相,露出的下颌极其浓丽,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天然一副好相貌。可这样惊人的脸,却爬了两道狰狞的裂痕。
叫看过的人都倒吸一口气,裂痕没有流血,血肉乌黑,仿若两道蜿蜒长虫,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多谢你们救我。”
被异样的目光盯着,伤者仍然十分平静,嗓音略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村医心道他还没给这人用药,这人就醒了,哪里是他救的,“诸位这是从何处来?”
奇怪的是,同行者没有一个回答他,依旧是伤者开口:“南越。”
村医惊讶道:“大老远来这儿?这儿可什么都没有。”
伤者笑了笑不说话,等村医帮忙煎好了同行者提供的草药,他才再度开口:“我不会在山下停留太久,你有什么愿望么?”
“什么意思?”村医道:“你要报答我?不必不必,太客气了。”
“我必须要满足你的愿望。”那人脑袋动了一下,转向某个方向,弯唇道:“嗯……我知道了,你想要你娘的病消失。”
村医大惊,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自家老娘得了病,却一刻钟后看见重病沉疴的老娘主动来了前院,好似感觉不到病痛,神情木然地对伤者行礼。
小村子中,向来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别人,于是第二天伤者住的院子人满为患。
他们挨挨挤挤在院落中朝拜,请伤者施法的时候,伤者只说了一句话。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指了指山,“若有愿望,就在山下呼唤吧,我会听见的。”
随后,这群外来人就消失在院中。
几乎所有村民都以为此人是山神显灵,急急忙忙把行礼一收拾,带上一两只牲口作为献祭,跋涉数个时辰抵达山脚,祈求山神回应愿望。
“他们没有回来?”林长辞问。
季文苦笑着摇头:“回来了,但回来的,不止是活人。”
第二日,一家妇人浣洗衣服时,见三四人顺河水漂来,叫人打捞起来一看,立刻骇然震动——这些几人正是先前去供奉的人。
若是全部死了,倒也算界限分明,可半天后,其他失踪的人全部回来了,言行与平日无异,问及此事,只说那人会帮他们实现愿望。当晚,他们中有人便发了狂,袭击村民,还联合前几日的外来者袭击村民。
从那晚起,普通村民也偶尔会出现发狂病症,偏偏有人事后清醒过来,神志如常,村中自此陷入某种混乱的境地。
而没有清醒的人被家人们关在此处,希冀着他们尽早清醒。一个村的人谁不是沾点亲带点故,加之无法预料谁会发狂,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
村民将发狂的人送来山洞,清醒就带回去,已是这些日子心照不宣的行动。
听完前情,林长辞掐诀,看着洞中飘飘忽忽的魔气道:“凡人若堕入魔道,意志多半已崩溃,怎会清醒?”
季文叹气道:“恩人此话不假,但清醒的人没有什么特别征兆,没法分辨。不瞒恩人说,我前几日也发过狂。”
林长辞诧异地挑了挑眉,指尖按在他的命宫,从中窥见了一株枯萎的魔种。
季文感觉脑海一痛,眼前模糊了一下,再清晰时,又没察觉有什么异常,惊讶地摸着眉心道:“这是做了什么?”
林长辞翻过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寸黑气。
“这是魔修种的魔气。”他看向温淮,话却是对季文说的:“凡人未曾入道,经脉狭窄,若种入魔气,则能在极其短的时间内生根发芽,为其所用。”
温淮皱眉,拉过他的手,把黑气拂开,道:“如此猖獗,莫非巫真已穷途末路?”
季文呆了一下,旋即一阵后怕,后心冒出冷汗。
他怀着微渺的希冀问林长辞:“恩人,我侄儿他们……也能变回来么?”
林长辞沉默地看着他。
季文心中咯噔一声,仰着脑袋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语气近乎恳求:“恩人,他们只是病了,过一阵就会好的,对吗?”
见林长辞仍旧不语,季文的心直直坠入了冰窟,缠着手去抓林长辞衣摆。
温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