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盼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才发现,方游的眼尾有一颗小小的痣,那原本略微下垂的眼角,好像被这颗小痣稍微的往上推了推,把可怜相稍微淡褪了些许。
都是因为这幅呆板而沉重的眼镜框,才遮住了这样让人有些感兴趣的东西。
可惜常盼还没来得多想,就被梆梆梆的敲门声打断了。
李冬茜已经来了,敲门敲得活像来砸场子的,方游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涂了出去,这一刻,常盼注意到她原本平和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方游叹了口气,抓着常盼的手看着那道多出来的长条指甲油痕迹,“你擦一擦好了。”
常盼看了看,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念头,直接抓过方游的手,按着她的手指,把自己那点未干的指甲油蹭到了对方的指甲上。
一点也不整齐,但她满意得很,从桌上的小盒子拿了张卸甲巾擦了擦那道痕迹背着包就出去了。
常盼:“你能不能轻点儿!!”
李冬茜:“我很轻了,快点儿这都几点了!”
常盼:“还早啊……”
李冬茜:“哎哟常盼你涂了这颜色,绝了!还挺好看的我哪天给我试试呗!!”
方游坐在床上,听着渐渐消失的声音,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妹妹强硬蹭上去的指甲油。
她平静地站了起来,把常盼刚因为太匆忙而没盖上的卸甲巾的盒盖盖上了,最后抓起一边常盼买的猫粮,喂了喂探头探脑的三只猫。
窗外飘着雪,她伸出手,在天光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想起常盼刚才泛粉的脸,以往单调的、乏味的、甚至有些苦涩的日子像是和这样的颜色一样鲜活了起来。
几分钟后,她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钥匙也下了楼。
常盼陪了李冬茜试了十几套衣服后终于绝望,在街上甚至就要炸了。
偏偏对方心宽得可怕,毫无所谓,还去路边买旋风土豆去了。
这家店生意很好,排队的人很多,常盼等得更是烦躁,索性溜到巷子去了。
巷子很窄,头顶是乱七八糟的电线,路也是甚至七弯八绕的。
常盼一点儿也不怕走丢,反正李冬茜买到土豆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漫无目的走着,巷子很旧,住的好像也都是老人。有些也是空楼,爬满青苔,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前面的交叉口,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有点像方游。
她跑过去,站在窄巷中央,看着一小时前还跟给她涂指甲的姐姐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飞快的在巷道里穿行,一个拐弯儿,就不见了。
她到嘴边的「方游」咽了回去,盯着对方消失的背影想,她急着去哪里?
这里不是去麦香坊的路,也不会是去苏雁青家的路。
这个瞬间,常盼突然发现,自己对方游的了解,全部基于对方想让自己知道的。
至于其他,她无从得知。
年三十那天常盼是被楼梯间的脚步声吵醒的,她一看时间,都快中午了。
她走出房门看到宋香萍跟方游站在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里。
方游大概是在切东西,而宋香萍在择菜。
外头雪已经停了,蓝色的窗玻璃隐约透漏着天光,倾泻在狭小厨房内的一对母女身上,也许是隐隐的蓝光显得过于静谧,让她们之间的气氛显出一点难得的温情来。
听到了脚步声,宋香萍转过身,“醒了?”
常盼嗯了一声,方游转过来,“醒了就洗脸去,桌上有刚熬好的汤你喝两口吧。”
常盼点点头,她连嗯都懒得嗯了,也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午后的街道非常冷清。
这种冷清掩映在重重的喜庆之下,竟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偶尔传来一声炮仗声,伴随着哪家的炒菜声,女人喊小孩的声音,连平常叮叮梆梆做工的都停了。
细小的声音在这个不算大的地方飞扬着,最后落在心里,只觉得静中带着闹,有点新鲜。
方游前几天买来的倒福跟对联放在了桌上。
她忙着准备这个菜准备那个菜,根本无暇顾及。
常盼比狗都闲,没事就在客厅里溜达,就差没在脑门上写“我好无聊”了。
“贴对联去吧,”宋香萍笑着看着已经在研究沙发角的常盼,然后转身对方游说:“我来就好了,你也去。”
方游嗯了一声,馅已经剁好了。
做馅饼这种活儿她其实不在行,洗了洗手,就走过去了。
常盼正在拆塑料袋儿,悉悉索索的。
方游买的倒福看上去质量很好,还超大个儿。
她站在门外比划了老半天,也没找准位置,这扇木门看上去总有一种即将退休沧桑感,大概是经历过无数场被人死敲硬踹了,修了不知道多少回,上面一道道新痕旧迹。
“我来贴,你把胶条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