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回复了此前的低沉沙哑，刚刚有了一丝亮光的眼睛也再次黯淡下来。

顾清汐马上明白过来，为了解决莫家血脉的问题，莫老怕是请教过不少名医圣手，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自己这个医修的身份，非但不会让莫君彦看到希望，只会让他怀疑祖父的用心。

没办法，医修这个行业其实也是看脸的，只不过是看谁脸上皱纹更多更深罢了。

大概在莫君彦看来，连那些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的名医圣手都拿莫家血脉束手无策，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医修当然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祖父大人请她过来，不过是想她帮忙消除戒心，让他早日放弃罢了。

“君彦，你怎么成这样了？”狄飞雪也进了房间，看见莫君彦的样子大吃一惊。

她上次见到莫君彦是半年以前，记得那时的他还是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君彦他，唉……”莫老话到嘴边，却又t长叹了一声，估计是怕说得太多让孙儿伤心。

“还是我自己来说吧。”莫君彦却是比莫老想像的坚强多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的血脉不同常人，如果不修炼还没事，但如果修炼的话，经脉灵根就会变得越来越脆弱。

半年以前，我修炼到了筑基圆满，就在即将突破的时候，经脉接连破裂，灵根也遭受重创。”

“怎么会这样，那还能治吗？”狄飞雪闻言更是脸色剧变，马上关切的问道。

“治不了的，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早早离世，曾祖也是如此。这是我们莫家血脉的缺陷，除非不去修炼，否则终有一日难逃厄运。”莫君彦摇了摇头，神情倒是很平静，也很坦然。

依稀之间，顾清汐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故友。

不，能治的。

今日她在，便能治！

所有心眼都用在她身上了

“原来是这样。”狄飞雪闻言也是一阵心酸。

她和莫君彦相识也有好几年了，当然知道他修炼有多么刻苦，却没有想到，他全力以赴的修炼，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什么，奇怪的问道：“不对啊，莫爷爷不也晋升了金丹，他怎么没事？”

“因为我早年服食过一枚伐灵果，所以才躲过一劫。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敢继续修炼下去，否则这么多年下来，怎么都不可能还停留在金丹初期。”莫老解释道。

狄飞雪这才恍然：伐灵果可以大幅增强经脉巩固灵根，是修真界最顶级的奇宝之一，甚至超出了品级的范畴。

“那君彦该怎么办？”明白过来之后，狄飞雪当然也更是担心。

莫老服用过伐灵果，都只能一直将修为压制在金丹初期，莫君彦没有服用过伐灵果，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保住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废去修为，自毁经脉灵根。但是，我宁可死，也绝不会那么做的。”莫君彦说道。

如果只是废去修为也就罢了，大不了从头来过。可毁去经脉灵根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彻底的终结修炼之道。

对任何一名筑基圆满，眼看就要晋升金丹的修士来说，这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比死还要残酷。

“自毁经脉灵根又有什么关系，祖父能找到一枚伐灵果，就能找到第二枚，只要好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同为修士，莫老当然能体会到孙儿内心的悲凉，但还是忍不住如此劝道。

“爷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这世上真的还能找到第二枚伐灵果吗？就算真的找到伐灵果，又能帮我治好灵根吗？”莫君彦苦笑道。

莫老无言以对。

伐灵果何等珍贵，他能找到一枚，都不知道是烧了几辈子高香才有的福气，又上哪儿找第二枚去。

何况伐灵果只能巩固灵根，却不能重塑灵根，就算找到，也很难帮莫君彦治好灵根，更不可能让他继续修炼下去。

“不修炼就不修炼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不能修炼的人多了去了，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活不下去。

而且你就真的忍心留下莫爷爷一人，忍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狄飞雪突然不以为然的说道。

莫君彦闻言心头剧震，仿佛当头棒喝，又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心头。

是啊，这世上凡夫俗子多了去了，不都一样活得好好的。自己难道真的要为了一己执念，害得爷爷孤苦一人，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莫君彦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明悟，眼中也露出几分愧意。

顾清汐等人惊讶的看了狄飞雪一眼：这记当头棒喝来得正是时候，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挺会开解人的嘛。

“再说了，就算你活不下去，不是还有莫爷爷吗。凭他那一手好厨艺，还怕养不活你啊？”莫君彦正努力捕捉着那一丝明悟，就听见狄飞雪接着说道。

于是，那一丝明悟，便如刚刚点燃的火星，被一桶凉水无情浇了上去。